寫字的人

手邊如果剛好有筆和紙，我會習慣性地將某些驚動
自己的文句抄寫，並且復誦。被寫滿字的紙散落在
各種可能的處所，有時候就把它丟進垃圾桶，怎麼
沒想過用來蒐集呢！寫字的時候我會想起某一位高
中同學；他非常喜歡寫字，寫字的時候神采飛揚，
字型也跟著舞動，看他寫字是一種享受，平凡並且
喜悅的初衷被勾拉出來了。有一次他惹怒了我，坐
在右手邊的他並不懂得如何向一個青春期情緒漂泊
的女生道歉，我仰著頭驕傲武裝，擅長挑釁的姿態
。他低下身體，將正在閱讀的文言文一遍遍抄寫在
大張的便條紙上，眉飛色舞的筆跡塞滿了清澈的樣
貌，他說這是賠罪的禮物。那些字多好看，多瀟灑
，輕盈的幾乎就可以浮在空中。

他寫字的手細長，大拇指和食指緊緊扣住筆端，節
省力氣的掃出各式文句。每當我稱讚，他才真正得
意。他是一個很平靜的男生，動作簡單不委托，細
細白白的很適合穿著高中制服。地勢之便於是我們
逐漸熟稔，等到下一次換座位，我們自然而然的結
束交情。生命之中的交錯往往比重疊更令人唏噓。


我們很自然的練習寫字，制度化下的規則，拿出筆
卻構造出截然不同的筆跡。究竟是誰教會我們寫字
？一種字是一種人，是線條是視界也是根深蒂固的
慣性語言；小朋友學習大人勾勒流動的字，哪裡知
道大人們已經很久都沒寫字了。